“饿着肚子呼吸新鲜空气”,生态保护区一直这样形容自己。2009年,财政部启动生态补偿——对生态保护区进行资金补偿。我省自治州、张家界和常德市石门县被列为试点地区,获补偿资金4亿多元——
4亿多元尝试“买”生态 9月3日上午,毗邻张家界武陵源核心景区的索溪峪镇双峰村,56岁的廖新初正坐在家门口剥玉米棒。 “玉米不是在村里种的”,廖新初对记者说,“是我租了邻村的地种的,村里只准种红薯、南瓜等低秆作物,遮挡景观的高秆作物不准种。” 到处是可以种玉米的地,却不能种;同样,到处是砍得到的柴火,却不准砍。记者在他家厨房看到,没有柴火灶,烧的是液化气。“过年熏腊肉才用一点柴火”,廖新初说。 尽管如此,廖新初却没有多少抱怨。去年,他家从武陵源核心景区搬下来,遇到了生态补偿好政策,政府给了1万元帮助建房,每人每月还能获得150元的生活补助,加上儿子儿媳做姜糖到景区卖,日子也还过得去。 武陵源,镶嵌在武陵山脉的一颗璀璨明珠,不仅有着维系武陵山脉整个生态平衡的重要作用,而且是我省西北部的生态屏障。199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将武陵源景区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时郑重指出:“列入此名录说明此文化自然景区具有特别的世界性的价值,因此为了全人类的利益,应当对其加以保护。” 2009年,张家界市被列为生态补偿试点地区。武陵源区由此获得生态补偿资金1000多万元,其中近一半,用作了核心景区搬迁居民的生活补贴。分两批次搬迁下来的546户1791人,和廖新初一样,按月获得了补贴。 “我们做出了牺牲,上级是知道的,这就像慰问金一样,暖人心啊。”廖新初发出了由衷的感慨。 实践证明,花钱“买”生态,是可行的。移民搬迁后,生态环境得到进一步保护。目前,武陵源区森林覆盖率达82.8%,核心景区森林覆盖率达98%。 8月30日至9月5日,记者在我省的生态补偿试点地区自治州、张家界和常德市的石门县采访,听到的评价大都与廖新初相似,生态补偿,确实“补绿山林,补暖人心”。 与直接到个人的生活补助相比,更多的生态补偿资金用在了支持农业生产与基础设施建设上。古丈县将生态保护与产业结构调整相结合,扩大了茶叶、湘西油板栗、橙柚、核桃、猕猴桃等产业规模。9月4日,当记者走进双溪乡梳头溪村田勇敢家时,他正和家人一起制茶。这个村235户人家,茶叶种植面积已达1040亩。在生态补偿资金的扶持下,田勇敢买了2台茶叶加工设备,不仅加工销售自己种的茶,还加工代销乡亲们种的茶,每年利润7万多元。 桑植县八大公山风景管理区,只有一条盘山砂石路,年久失修,进出十分不便,县“两会”上,代表委员联名提议修路。去年,2000多万元生态补偿资金投入后,公路改造动工,共投资1.4亿元,实现了硬化,道路由4.5米拓宽至6米,13个乡镇10万人受益。收药材、山货的汽车能更方便地开进山,老百姓生活改善后,盗伐林木、偷猎珍稀动物的少了,“越砍越穷,越穷越砍”成了历史。 投入到公共服务的生态补偿资金也为数不少。湘潭大学四年级学生贺振海,石门一中358班毕业生,暑假期间回了一趟母校,意外地发现,母校绿了,与记忆中尘土飞扬的景象截然不同。草坪绿油油的,小树迎风伸展,特别是校门口的16棵移种来的大樟树,高大茂盛,看起来真让人舒服。 石门县处于澧水中上游,对维护澧水下游及洞庭湖局部区域生态安全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县财政局局长易继平对记者说,石门县一般预算收入只有3.1亿元,去年获得生态补偿资金4000多万元,有效弥补了生态保护资金的不足,对确保县财政正常运转、完善公共服务发挥了巨大作用。 花钱“买”生态,能否再“加码” “谁污染,谁治理”,这是环保的基本原则。反之,是不是该“谁保护,谁受益”? 道理如此,却不是现实。绝大部分生态保护区被划为限制开发区或禁止开发区,失去或部分失去开发权,工业化、城镇化被人为限制,经济发展受到很大影响。又由于长期以来缺乏相应的补偿机制,生态保护区反而陷入了“守着青山饿肚子”的窘境。刚刚开启的生态补偿,虽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尚未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状况。 9月2日,记者爬上了古丈县高望界自然保护区的最高峰,到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层峦叠嶂,郁郁葱葱。这个保护区涉及4个乡镇,17个行政村,25万多亩森林,2003年就开始了全面的封山禁伐,森林覆盖率达到88.9%,核心区覆盖率达到93.7%。 生态补偿,一亩补多少呢?4.5元/年。如果不封山禁伐,一亩产出多少呢?常务副县长宋贻华给记者算了一笔账:1亩林地,22年育林,可产木材12立方米,价值4000多元,算起来,一亩林地产出200元左右/年,差距很大。“随便砍一棵树都不止卖4.5元,”宋贻华说。 石门县1998年就开始了封山禁伐,是我省全面封山禁伐第一县。森林蓄积量以年均21万立方米的速度增长,森林覆盖率由1998年的56.8%,提高到2009年的71.5%。10万林农也由此过上了“靠山而不能吃山”的生活。补偿是多少呢?比古丈县高,1亩10元/年。但补偿同样无法弥补林农因木材禁伐所减少的经济收入,远远满足不了林农的基本生产生活所需。 不仅林业,养殖业也受到限制。全县原来有马头羊100多万只,但这种羊吃植物太厉害,县里限制养殖,现在只剩下了不到20万只。 工业化更成了石门人心中的痛。经勘查,壶瓶山自然保护区里贮藏着大量的矿产资源,但这里属禁止开发区,工业受到严格限制,采矿更是绝对不允许的。在石门,不仅影响生态保护的企业不能兴办,有些企业还因此关停,职工需要安置。 自治州提供的数据显示,全州森林资源相当丰富,林业用地面积113.48万公顷,占州域国土总面积的73.3%,森林覆盖率为66.8%,居全省之首。该州是沅江、澧水的重要流域,为本地区以外的多个地区提供了大量的生态服务。但是,由于全州都属于限制开发区或禁止开发区,经济发展较慢,生态投入与经济产出极不平衡。2009年,自治州人口占全省总人数的4%,但GDP仅占全省的2.1%。 更有些地方,为保护良好的生态,积下了不少的欠债,也影响了进一步保护。武陵源区财政局副局长申群毅告诉记者,武陵源区已为景区保护和基础设施建设负债近13亿元,今年仅银行利息就需近1亿元,而区财政每年可用财力仅2亿元,财政支出压力非常大。 申群毅介绍,核心景区虽然已搬迁两批移民546户、1791人,但还有885户、2689人需要移民搬迁。这部分需要搬迁的移民,区财政每年投入约500万元保障其基本生活。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这些钱已越来越不够用。为此,有居民不顾政府三令五申,将住房改造成接待设施用于旅游服务,形成新的污染,核心景区“城市化”、“商业化”又在抬头,严重破坏了核心景区生态环境。但移民搬迁需一次性投入2.93亿元,以后还需每年投入1260元用于田地补偿和生活保障。 成本与收益,账该怎么算 生态补偿,早已没有争议;问题是,补多少?如何补?谁来补? 补多少?各地纷纷反映,需要“加码”。那么,该增加多少呢?该如何界定哪些是应补偿的呢? 业内专家指出,首先应该补偿的是收益差,而不是补绝对收益。移民搬迁后从事其他工作,同样有收益。原来从事工作的收益减去这部分收益,才应该是该补偿的部分。再者,生态保护者本身就是受益者,例如,呼吸了新鲜的空气,旅游景点得到了开发等。以武陵源区为例,每年景区旅游门票收入给该区的分成就有6000至7000万元,还不包括旅游对该区其他产业的带动。因此,生态补偿必须明确界定范围和标准,否则无论补多少,都会不够。 当然,一个省才补4亿多元,肯定是不够的。但去年全国的生态补偿资金也只有120亿元,到我省的自然不多。据悉,今年中央有可能进一步加大生态补偿力度,或扩面,或提高标准,或兼而有之。我省获得的生态补偿资金有可能增加。 如何补?目前的做法是大致划定一个生态补偿的范围,如用于林农生活补贴、移民搬迁居民生活补贴、居民生产发展、公共服务的完善等。 在采访中,各地还谈到,自1994年实施分税制以来,财政转移支付成为平衡地方财力差异的重要手段,但生态补偿并未成为财政转移支付的重点,没有进入当前财政转移支付的10个最重要因素(如经济发展程度、都市化程度、少数民族人口比例等)之列,今后,能否根据各地生态保护的情况,适当调整转移支付系数,形成生态补偿的长效机制。 由谁补?当然是谁受益谁补。采访中,还有些地方谈到,我省很多生态保护地同时也是相邻省份重要的生态屏障区和水源涵养地,省际之间、流域之间是不是也应该作出补偿? 据悉,国家层面的生态补偿立法已经启幕。今年4月9日,国家有关部委已启动《生态补偿条例》起草项目。据透露,《条例》将明确实施生态环境补偿的基本原则、主要领域、补偿办法,确定相关利益主体之间的权利义务和保障措施,并以此为依据,进一步细化流域、森林、草原、矿产资源等各领域的实施细则。其中,跨省流域补偿是重点。 来源:中国大学生在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