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年轻的时候,整天的心思都在琢磨着生活到底是要去哪里的?总觉得这个问题远远比生活本身重要得多。我们都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远方是什么,却又匆匆往前赶,有什么意思呢?“未经省察的生活不值得过!”苏格拉底的吆喝始终在内心汹涌。可是,终究是不谙世事的青春的梦而已。青春都是那么一阵激情,梦总会醒来。当懵懂的心开始介入现实,无法安于自己,进而开始寻欢作乐并嘲弄一切时,才发现,原来,那么执著的信念居然也会被长久地搁至一旁,未经审察的生活也让人留连啊。混混吧。待到女儿从天而降,加之家庭变故,人间的责任一步步压到身上,才一下子体会到所谓的入世之味了。人生,再也不能自己一个人远离家园在外边久久徘徊啊。把女儿培养成人,这需要我付出多少的心机和努力?是的,现实的去路就排在眼前,还有什么可疑虑的呢?
去哪里?
还去哪里?
哦,不!所有的成功都应该是全方位的,而不仅仅是外在的某种目标的兑现。就在现实的责任在内心一步步凸显之后,我的遥远的梦想也开始破土而出。我要更好地成就我自己。我要背负现实的沉重而甜蜜的行囊,前行。
去哪里呢?
谁?你?还是我?
哦,你。还有我。
就包括你还有我在内的整个人类的生活而言,去哪里都不过是纳入进化之流,奔腾向前而已。个体所追求的平安幸福,财源滚滚,声名斐然,事业辉煌,直至家族昌盛,国家兴旺,都是汇入进化这一宏流的小小的支流或水滴。千万年来,亿万支流与小水滴推动着人类这一宏流流经荒漠,越过高原不断向前,直至归入大一统的海洋。而且,这个终点永远只是希冀中的,进化之流也就成了永远的奔腾。人类的生活,一段有目标却没有终点的旅程。
那么我个人呢?
首先,我只是这个洪流中的一颗小水滴。无论我怎么折腾,勇往直前,或出世修身,都无法改变这一命运。除非我放弃所有的努力,放弃生命本身。那么,我就得自己斩断它的流程。而这非我所愿。我活着,我的所有的心思都在于如何让小小的自己的这一生过得丰富点,有滋有味点。我愿意尝试种种活法,除了自行了断。不是么?这样的认识,相信很多人心底里乐意接受的。或倘若我特别有野心,一门心思想着改变世界,进军历史,那么我也就该高瞻远瞩,到世界奋力搏击。可是,我,一个愚钝的小人物,何曾有这样的能力与野心?我只是寻找我的适意的生活罢了,我且安于我的小水滴的命运好了。闲看花开花落,漫随云卷云舒,我只要保持前进的姿态就行了。于是问题来了,前进?我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哪里?
过一种有意义的生活?这样的说法等于没说。每个人不都是这样的?!目标当然是你心所向往的。那么,其他我所梦寐以求的,比如,心灵的无为无不为境界?书法艺术的笔到意随?或者,写作方面的洒脱自如,如有神助?是的,它们都是我精神追求的某种目标。可是,却又都不是要去的地方。我要去的,不在哪里,没有任何的界标,只在我的内心深处,在那么一些让我忘怀世界却又领略大千风采的瞬间。这样的时刻,生命如此简单,没有任何外在的点缀,却又璀璨得令人惊诧,使人神往。这是怎样的状态呃?就是,让你的生存上升为存在。活着,不仅仅是你的惯性,你的感情,你的意志,而是你的肉身,你的精神还有你的灵魂你的所有存在的协调。在你的存在的每一个瞬间,你的肉身都没有离开思考,你的精神始终聚焦于智慧的探寻,而后便是沉浸于深深的喜悦之中。肉身完全听命于精神,或者肉身与精神同一了。整个肉身都焕发出精神的喜悦。生命,就是信仰的追问与实践。这样的我才是活着的!这才是我渴望的活着的状态!这才是我生命里最深切的追求。那无尽隧道里一个个闪着亮光的瞬间。
我的去处,就在那一个精彩的瞬间。我的生活,只是一场由一个个精彩的肥皂泡串成的却始终无法把握,无从捉摸,没有终点,没有印记的惬意的游戏罢了。
我要去哪里?去一个你无法领略的地方,可是,我要始终感谢一路有你的陪伴。
走吧。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