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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态•立场•视角

信息来源:暂无 发布日期: 2015-06-07 浏览次数:

有作者说得好:“这些雨水、花朵、溪岸、七月的彩虹、良辰丽日、全部的阳光,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我而在,但我的到来让它们从真实变为美丽。”①这其实是因为“我”欣赏的缘故。欣赏者的目光“恰如星辰把点点光辉映过万木之林的枝梢,让那暗夜的山林也生动起来”② 。美,须得发现和欣赏。文学作品的欣赏也可有如此美妙的效果。欣赏之美,尤美在欣赏主体与欣赏对象之间沉醉交融的美丽意境。赏者为一个个光源,每个欣赏者都会从不同的角度和层次,以不同的亮度和光彩来照亮作品,叫醒作品方方面面的“美”,作品的生命便呈现出迷人的光华,欣赏者也由此得到了充分的审美享受。然而,在欣赏实践中,却有许多文学作品被人误解或曲解,以致暗淡了作品原有的生命光泽。这原因是多方面的,而不能真正理解欣赏文学作品的一些本质性要素,却是其中的一大原因。

这里所说的理解,不是指理性层面上的明白,而是指能化知识为能力的实践活动中的深刻领悟。实际上,学到的知识只有能被活用于实践中,才能算得上真正的理解。以此看来,那些在理论上明了、实践上却犯错的现象,就不足为怪了。

文学作品欣赏是一种高层次的审美活动,要真正理解其本质要素,就只有在实践中体悟了,如现代著名教育家陶行知所言的“教学做合一”。

也许有人会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③,哪有定说?是的,事物总在运动变化,事物的全部真相谁又能道尽?但是,众皆承认:树需有根,花需有枝;根可衍生变化,枝可曲伸发展。文学作品欣赏的本质性要素也可于变化发展中探其大体,定法许无,大体则是须有的。这里,在吸收他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主要以我的实践心得和大家交流,旨在探讨、提高。其中褊狭处,欢迎批评指正。

  一、欣赏心态:朴素谦逊虚静以待

以什么样的心态去欣赏文学作品?这是一个很基本很关键而又极易被欣赏者所忽略的问题,欣赏者,往往在这个问题上栽跟头,而留下遗憾。这主要在于赏者胸中有“竹”,他花难栽,或心有杂念,浮躁观文。这样,以功利之心、虚荣之怀、骄傲之胸等有害于欣赏的心态来评析作品,就难免让作品藏光匿彩、蒙尘受屈;或对作品描眉画眼、乔装打扮,就流于迎俗媚文,必然错爱作品,误导众人。就本质上讲,这些心态下的欣赏难说是真正的欣赏。

真正的欣赏心态应该是一种审美心理,要朴素谦逊,虚静以待。朴素,意味着真诚、自然、本色;谦逊,意味着心灵的敞开和包容。心有空间,别人的东西才好进来,才能够以心审视,但是谦逊并不意味着无条件的接纳,而是一种承认自己不足而积极追求的心态。朴素、谦逊之心态,便是一种真诚、自然、不卑不亢的态度,是一种清除杂念、虚静审美的心态。“虚静心境……其情绪状态,呈现为自然、平和、清静。……虚静心境为最佳的接收心境……”④对作品,既要尊重,又要坦然面对。热情过度,便“情人眼里出西施”,失了本真;冷眼俯视,可能心为情累,错失美玉。若心怀朴素,虚静以待,无名之作也可能让你享受到美感。长此以往,则能于裂石上见其韧,于白雪下见其尘,就容易全面地赏析作品了。若是师范类的学生,则必会在将来的教学中更多地欣赏到学生作文的闪光点,那将是长久受益的。我曾在素质水平基础相当的两个班级做过欣赏心态方面的实验,以发表在1991年第3期《中国青年》上的一首诗为对象,这首诗的作者是何易(中专生),诗题为《因为年轻》。原文如下:

因为年轻 / 你的目光便很吸引人 / 有人羡慕也有人嫉妒 / 你可以一天一个等高线 / 看看周围,想想自己就知道 / 往前走是你唯一的使命 / 不要仗着年轻气盛 / 就赤着脚 冒着雨/ 在一些淋雨的屋檐下 / 贴一些时髦的标语 / 这样你会感冒发烧的 / 下雪的日子你可以坐下来 / 烤烤火想着些关于下雪的情节 / 比方麦子、面包之类 / 天不亮就该起床 / 扛一张锄头与朋友相约 / 去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

我分别在两个班对这首诗先作了不同的介绍。在第一个班,我先介绍道:这首诗曾发表在《中国青年》上,你认为它美吗?在第二个班,我先介绍道:这首诗是一个中专生写的,你认为它美吗?结果,第一个班的学生多倾向于分析它的美处,第二个班的学生则争议得比较热烈,分析它的缺陷的学生相对较多。我从和一些学生谈心了解到造成其差别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我先前的介绍。听到这首诗已发表过,有些同学就感到它肯定是首好诗。于是,就不去感受它的缺陷了。而有的学生听说是一个小中专生所写,就容易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对待,这样,就容易在赏美的同时体会到它的不足,进行高层次的审美活动。而少数学生一听说作者是个中专生,就产生了轻视的心理,加上对这首诗的形式有非议,便不赏其美了。

其实,虽然这首诗的弱点显而易见,过分的口语化影响了诗歌的韵律。然而,这首诗的内涵却是可品味的。它以意象告诉人们:在困境中不要蛮干,要理智地考虑处境,以退为进,葆有和增强自己生命的活力,踏踏实实,勤奋耕耘,默默而又坚强地抗争生命之冬,如冬雪下的麦子、草根之类,蕴藉内力,等待生命的暖春。这样赏来,其内蕴何止于年轻人的生活境遇,它揭示了人生的某种哲理。可是,如果因作者是一个无名小卒,或诗作有所弱点便放弃欣赏,甚至鄙视这首诗,就难以享受这样的欣赏美感。

可见,拥有最佳的欣赏心态,是达到理想欣赏效果的首要而关键的一步。

二、 欣赏立场:基于自我本于作品

“审美欣赏的需要是植根于人的本质的,是人的本质所要求的。”⑤读者作为欣赏主体,必然会站在自我的立场上去欣赏作品,也只有这样,欣赏活动才具有了千差万别的个性,作品也才被欣赏者打磨出异彩纷呈的美。但是,读者并不能纯粹以自己的心境来赏读作品,还必须本于作品的立场。作品中融合了作者的思想情怀,也必有时代的光影徘徊其间,只有真正理解了包含有创作背景等诸因素的作品,才可能赏其美,赏出个性和特色。否则,有可能囿于自我,失之于偏颇。此以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为例来理解。先看下面一段: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青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丛生的灌木,落下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这一段主要写荷塘月景,其中的“峭楞楞如鬼一般”,似乎很让人费解,有的选文中干脆把这一句删去了。在柔美和谐的月色氛围中,为什么要来这容易让人产生硬性和阴森之感的一句呢?我曾以之问人,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1.反映了作者内心的忧愁。2.暗刺当时的黑暗现实。3.是作者的败笔。4.感觉作者别有用意,但想不确切。对这四种说法,我不同意前三种,第四种说明读者对作品有所深入,但并没有透彻认识。

为理解这一句,我们可以先看看朱自清在《论雅俗共赏》中的一种观点。他说:“桃杏芙蓉莲花等是个别的实物,形状和性质各自分别,‘同画一景’,俗人或常人用常识的标准来看,马上觉得时令的矛盾,至于那矛盾里的和谐,原是在常识以外的,所以容易引起争辩。”而“这种和谐就是诗”⑥。他还阐述道:“桃杏芙蓉莲花等只当作线条、形体、颜色用着,只当作象征用着,所以就可以‘不问四时’。”⑦

可见,文学艺术创作中,有内谐外悖的情况存在,原因在于作品内蕴的需要。对文学艺术造诣精深的朱自清,更不会因形废神,“败笔”之说,实属欠虑。

那么,为什么要有那似乎令人费解之句呢?这还要本于作品来分析。首先,要读懂作家寓于文中的心境。朱自清国事、家事和个人内外焦忧的处境,让他百结愁肠,安静的小院也不能平息心中烦躁,于是一个人漫步荷塘小路,享受“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的自由。这“独处的妙处”,与柔美、静谧、祥和的荷塘月色紧密相关,否则,深夜静院,不也照样可以“不想”“不说”吗?奥妙在于这一片荷塘美景,恰向作者昭示了一个和美、随意、轻松、快乐、幸福的生活氛围,正吻合了作者于血雨腥风的社会现实中渴望的生活理想,对“和美”的欣赏和沉醉,成为作者观景为文的一个重要心态。这在文中处处有流露,如叶子是“肩并肩密密地挨着”,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即使在荷塘周围有众多树木,也要在小路一旁,“漏着几段空隙,像是特为月光留下的”——树木虽多,却不霸道,反显谦让。文中忆起的“妖童媛女”,活泼自由,风情正盛,反映了一种自由、和美、个性张扬的生活情境。

这样的和美之态不仅是从全文看如此,在“峭楞楞如鬼一般”所在的那一段,也有浓烈的氛围,而且作者的心境与物景水*融,自然和谐。月光静泻,薄雾轻浮,花叶笼纱,淡月笼罩,这些如知作者心曲,暗解他的情结,谐和、默契,悄然入心,难怪“我以为这恰到了好处”。紧接着便写月光隔树相照,灌木影参差斑驳,杨柳倩影画荷,真是黑处不暗,亮处不寡,交相照应,共同生辉。所以,作者有“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婀玲上奏着的名曲”的感叹。

从以上的具体欣赏中可以看到:“峭楞楞如鬼一般”句出现时,作者仍是沉浸在荷塘月色的意境中,如果真要把这句当作忧愁的表现或暗愤现实来解,则上下文文气断裂,难以自圆其说。何况作者在写灌木影和杨柳倩影的句子中间用了分号,明显地表明了上下文气该是和谐贯通的。设想:如果作者因景触情,愁绪浮起,也当如下段中被蝉蛙声惊起后的心境——“但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是一种深沉的静默式惆怅,断难再续荷塘美景。因此,前两种说法脱离了文本,有先入为主之嫌。

在我看来,“峭楞楞如鬼一般”一句是作者特殊的心境所致。表面看来,他以“峭楞楞”“鬼”显现了灌木影的特色,“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但“这种‘逼真’只是使人如见”⑧;实则有作者欣悦的心态在,如一慈父向人夸耀娇儿:看!他那调皮的鬼样,老远就向我做鬼脸。这其中之“鬼”,丝毫不让人有恐惧之感,反让人感到亲切、慈爱。同样道理,朱自清文中写“鬼”,也仅是取其外形特征,而非为其阴森之感,反而其中描写更显自由之境,不管是倩影如柳者,还是峭楞楞如灌木者均能在此张扬个性、和谐共处,不令人沉醉吗?依此赏来,文中写“鬼”,绝非败笔,反是神来灵笔。

本于自我和作品来欣赏文章,就可能真正把握作品的个性和特色。然而,目前需要引以为戒的是有些读者赏文而不先立足于文,反是先广查资料,阅览众说,这样只在外围下工夫,就会舍本求末,结果只是把别人的观点加以综合、提炼,而缺乏本于自我感觉上的开拓创造。这种现象是欣赏之大忌,却是许多心有杂念之人常常为之,便有许多垃圾文章,赏者本人也难有真正的审美愉悦。于文于己,均无本质裨益,不如弃之。

  三、欣赏视角:源于生命面向人生

欣赏文学作品的视角当然有多种,而源于生命、面向人生是其中的核心视角。文学被称为人学,文学起源于人的生命、生活,文学作品的内涵主要在于表现人的生活、生存状态及生命意识,表现人对自己和整个宇宙的探求和思索,反映人于其中纷繁复杂的思想感情。“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是那种能使人的灵魂受到莫名的震颤,以智慧去沉思人生奥秘,具有思想深度的作品。”⑨如果背向人生,就会失却欣赏的基地和通道,脱离了人本体的生命体验,就难以去欣赏文学作品,如树离了根,鱼脱了水一般,欣赏就可能被乔装伪饰,没有生命活力。但是,这里所说的生命,不仅仅指人类自己的生命,而是指一种大宇宙观下的生命。许多优秀的作家都自觉地在大生命观的光辉中创作作品,如史铁生、贾平凹、刘亮程等。因此文学作品的欣赏者也应具有悲天悯人的关爱情怀,视万物如己身,同生共存,才能真正地感应万物、感受作品。在这样的大生命观下,以平等、关爱、置身于其中的眼光(而不是俯视、旁观、逍遥于岸边的目光)来欣赏作品,你才可能挖掘出作品的生命潜能,作品才可能鲜活在你心中,两者一道体验生命的美感。忽略其他事物的生命,就会影响欣赏的深度。如有些学生学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后,对第一部分中“我”与地坛的情缘印象不深,主要问题就在于没有把地坛作为与作家生命相似相通的生命体来理解,因此就难刻骨铭心。如果从源于生命,面向人生的欣赏视角放眼,就会看到一个历尽沧桑的血肉之躯。它和史铁生一样,曾经风华正茂、血气方刚,具有着青年人常难免的骄傲和狂妄:“浮夸的琉璃”、“炫耀的朱红”、“一段段高墙”、“玉砌雕栏”,这些意象象征了地坛往日的繁华和尊贵,即它的生命盛期。可是,如今的地坛已从盛年到了衰年:“剥蚀了”、“淡褪了”、“坍塌了”、“散落了”,这些词语表明地坛如“我”,经历了生命的低谷。但是,地坛是否从此就一蹶不振、衰退消亡了呢?不是!地坛的表蜕皮散,如人之身病体残,精神和气魄可以越表象而愈坚,于是“祭坛四周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到处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荡”。命运可以剥蚀了外在的东西,却奈何不了内在的生命活力。地坛以他的生命内力茂盛着自己的园地,这是一种大苦大难之中向死而生的人生境界;它深沉、朴素、智慧、坚毅、大气,是一种情境交融、物我相谐、生命相通的审美境界,表现了饱经忧患后的坦然和进取态度。当时正处于生命低潮期的史铁生正需要这样一个境界的浸淫和启发,需要这样一个生命体的对话和激励。所以,终悟其道的史铁生说;地坛等了他四百多年,“它为一个失魂落魄的人把一切都准备好了”。这样去赏读史铁生笔下的地坛,就能享受到生命深层的美感。

在大生命观下的审美活动,就容易穿过悖于常理的外表,深入到作品的内核,把握准其本质内涵,从而达到高层的欣赏境界。如刘亮程散文中能宽容可怜一个因贪吸自己血而毙命的蚊子(《一只虫子的死》),也能尊重一只拒绝帮助的蚂蚁(《剩下的事情》),赏读这方面的内容,就必须具有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

源于生命、面向人生的欣赏视角让赏读更具情趣、美感和深度。

①、②《读者》,2008年第12期,第61页。

③《老子.庄子》,北京出版社,2006年7月第1版。

④、⑨鲁枢元主编:《文学理论》,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7月第1版,第240页,第225页。

⑤惠尚学、 陈进波等: 《文艺心理学通论》,兰州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第1版,第439页。

⑥、⑦、⑧朱自清 :《论雅俗共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8年4月第1版,第22页,第22页,第24页。